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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羊人张强 ‖ 我亲眼看见他 掐灭最后的火苗
本期诗人
牧羊人,原名张强,1983年生于赣州,电影诗人。著有诗集《田野上没有城市》、《俗人自诉》、《非O型人类》等。
两位新疆少女 在一家新疆烧烤店里我看见两位新疆少女正坐在桌前吃馕饼期间她们还拿着英吉沙小刀娴熟地削手中的苹果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年轻的新疆少女眼睛深邃还很漂亮听她们操练新疆话时我仿佛置身于另一地域我知道这是一种错觉但我始终不明白我的儿子十岁了只会讲普通话哪怕我跟他讲客家话他也是用普通话回我 2021.11.18 关于一场电影的延续 看完一场电影后我把剧情延续进了梦里我成了这部电影的导演还把男一号换成了自己尽管我不是一名专业的演员但女主角的爱情戏在我的梦里比在电影里演得好多了 2021.11.21 盼 清明前夕养老院又走了几位老人活着的老人们不仅不害怕还羡慕不已每次只要有老人去世他们就会看见一大堆亲人整整齐齐地一个不差地前来送别 如今的时光对他们而言似乎赶不上死亡 2021.9.18
一座雕像的搬迁史 最早的时候它被安放在城市中央广场成为大众拍照的打卡胜地后来广场扩容改建它被矗立在北门圆盘大众以路标记之又过了几年道路拓宽升级它被搬进了公园的一个角落偶尔还能看见儿童爬上爬下现在城市规划变大公园上盖起了房地产在打完地基回填时工人嫌它太重当作土渣石埋在了地底下 2021.8.18 父亲的归宿 他离开得很突然那时我还在外地出差巧合的是发病时他正好栽倒在自己亲生母亲怀里没有人想到同样没有人知道我把他安葬的那座山其实是多年前他亲自扑灭过一场森林大火的那座山那时我亲眼看见他掐灭最后的火苗 2021.11.21 时间刚刚好 得知父亲的坟墓必须搬迁当晚他连夜赶回了老家天还没亮就来到山脚下此时的雾浓密得看不清路草木还没苏醒但这无法打断他上山的念头 他打着灯一点一点地寻路爬山到达坟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花了很长很长时间把棺木打开他拿出一块红布把父亲的骨头一根一根捡出来轻轻放在红布上 他又花了很长很长时间把骨头拼凑出一具完整的人形此时天空已经放亮草尖上的露珠有了光泽他说时间刚刚好他掏出手机与父亲拍下了唯一的彩色合照 2020.9.6
县城记(节选) 1 刘二哈偷偷告诉我昨晚深夜他朝新换的那块广告牌扔了一团泥巴我问他为啥那么坏呢他说广告牌上的女人实在太美了一想到这么美的女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娶上心里就特别难受特别特别难受的时候他就朝海报上的女人扔泥巴只有这样他的难受才能得以缓解 2 刘二哈跟我谈起过一次死亡那时河里涨洪水他沿河岸经过一条泥路在他使劲蹬车轮准备越过一个陡坡时龙头没把好自行车冲进了大河幸运的是他抓到一根树枝他往河里瞅了瞅自行车已不见踪影往岸上瞅了瞅没有一个人影当他艰难爬上路面时一只散着碎步的公鸡走了过来瞟了他几眼他说它可能是神的化身 3 刘二哈打锣的时候(混社会)有一次为了替村民出气跟警察干了起来蹲了几个月的监狱在他出狱当天村民们买了鞭炮迎接鞭炮从村头放到他家门口坐在车上的他像英雄归来一般不停地挥手示意没人注意到他嘴角仍未消除的肿块 4 一次刘二哈无聊来到河坝一片干净的沙滩上有两个靠在一起的屁股沙印一个大一点另一个小一点他环顾四周发现没人于是自己坐进了那个大一点的屁股印里当天晚上一位穿红衣的少女就闯进了他的梦里
她在等快递 她是一名无儿无女无老伴的老女人在养老院里已待了好些年头管理员大姐给她颁发了许多奖状 她促成了好几对黄昏恋还救下几名试图上吊自杀的老头只要她把自己孤独终老一生的故事一讲很多的老人就能把人生的账本理个清楚 她从不需要他人的同情与问候生命的刻度一直写在她的笔记本里在她临死之前她扯着脖子跟死神对话:“麻烦再给我两个小时,我在等一个快递,快递到了我就走。” 快递是一套假牙她说她不能带着残缺的身体去到另一个世界 2020.12.5 选段 路过乡间时因为尿急我走进一间公共厕所这里看上去有些脏烟头扔得满地都是还有许多注射针头就在我虚虚的时候隔壁女厕所里突然传来一阵女高音的歌声我继续听着就在走出厕所时想起那是电影《卡门》一位女高音的选段 2021.10.18 死亡体验 我把身上的衣服脱光赤裸地躺进一具棺材我闻到了死亡的气息因为是体验所以这不足以让我窒息 我只是进入到一场短暂的睡眠在梦里我对着头上的棺材板自言自语说了很多话我知道这口棺材密封得很外面的人绝对听不见我的声音 一个铃声让我苏醒过来我爬出棺材回到了人间而那些讲过的话将永远留在棺材板上如果你非要问我的感受我只能告诉你这是一次愉悦的死亡体验 2021.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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